晨光还未完全穿透窗帘,姚乐意已经蜷在书房的旧藤椅里。
电脑屏幕泛着冷光,摊开的文件铺满雕花书桌,咖啡杯边缘干涸的褐色痕迹,无声诉说着昨夜的忙碌。
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动,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必须在年前完成所有收尾工作,绝不能拖延。
窗外寒风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却丝毫扰不乱她紧锁的眉峰和专注的神情。
与此同时,冬日暖阳斜斜照进客厅。
方柏溪从外头回来,略显局促地挠了挠头,帆布包带子在膝头蹭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掏出贴着小心烫便利贴的保温饭盒,笑着推向姚北北:姚姨,这是今早后厨新试的山药排骨汤,您尝尝咸淡。乐意在家吗?叫她也来尝尝?
姚北北苦恼地摇摇头道:“乐意忙工作呢,她一忙就不会分心做其他事。”
“她忙得很,根本顾不上别的。”姚北北无奈地摇头。
方柏溪眸光微闪,立刻换上关切的神色:“说起来,上次见她就着冷水啃冷包子,晚上疼得蜷在沙发上直冒冷汗我连夜熬了药膳粥送过去,这才缓过来。”
说着,他又摸出个贴着歪扭标签的密封罐,这是中药房配的陈皮,泡水最护胃,我每天给她送书房去?
姚北北盯着饭盒,喉间像哽着团棉花,声音发颤:“孩子,让你费心了。”
方柏溪笑意温和,伸手推了推饭盒:“说什么见外话,咱们是一家人。”
姚北北眼眶泛红,声音发颤:难为你这么上心。这孩子性子倔,工作起来连轴转,胃药当糖豆吃,人都瘦脱相了
方柏溪顺势叹了口气,摩挲着密封罐道:我小时候在饭店当学徒,累得腰酸背痛,反倒胃口特别好。不如让乐意来店里打杂?我盯着她吃饭,店里也确实缺人。
他抹了把额角的薄汗,苦笑道:新上八道菜,客人一问就抓瞎,收银也总出错。这老店是方家的根基,要是乐意能来帮忙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姚北北的神色,她心细,算账肯定比我强,还能趁机好好吃饭。
姚北北一听方家的根基,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围裙上擦了擦,“成!今晚,我今晚就跟她说店里缺人记菜名,顺便帮你管管账。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丫头要是使性子,你可别往心里去。”
“哪能呢!”方柏溪笑得露出大白牙,从包里翻出本皱巴巴的笔记本,“我都记好了,乐意爱吃酸辣口,后厨准备了特调酱汁;她肠胃不好,每天的例汤都煨得烂烂的”
早在得知姚乐意要从b市放寒假归乡,方柏溪便提前半月回到老宅,将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帖。他甚至说动父亲方耀文,揽下小镇饭馆的经营事务,又从c市紧急抽调得力人手。
那些尘封的账本、蒙尘的灶台,在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下重焕生机,仿佛这场关于饭馆的复兴计划,从一开始就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暮色漫进书房。
老旧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望着女儿蜷缩在旧藤椅里的单薄背影,喉头哽住。
玻璃映着电脑屏幕幽蓝的光,在女儿眼下投出浓重的青黑阴影,后颈那半截绷带白得刺眼——
是加班饿晕时磕伤的,此刻正随着敲击键盘的动作轻轻颤动。
“丫头,先歇会儿。”她把牛奶轻轻搁在堆满文件的角落,塑料杯底蹭过纸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妈跟你商量个事儿。”
姚乐意头也不抬,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连串急促声响:“妈,我这会儿真没空。”
“就耽误你几分钟。”
后天开庭,证据链还得补。姚乐意头也不抬,当事人的后半辈子都押在这案子上。
姚北北在藤椅扶手上坐下,掌心摩挲着被岁月磨得温润的雕花,深吸一口气,你方叔店里新上八道菜,柏溪一个人又要记菜名又要收银,昨天对账都对到凌晨两点。
她压低声音,试探着说,你去帮衬几天,就当
案子能等吗?姚乐意猛地回头,眼底血丝密布,女方财产被转移,孩子抚养权
母亲的手指绞住围裙边角,声音放轻:我和你方叔好不容易能安稳过日子。你也知道,再婚家庭要磨合
所以我就成累赘了?姚乐意突然冷笑,将钢笔重重拍在铺满财产清单的文件上,我每天在法庭上见证婚姻破裂,帮弱势一方争取权益,在你们眼里还不如饭馆打杂重要?
空气瞬间凝固。
姚北北颤抖着掏出迭皱巴巴的收据,油墨晕染得不成样子:这是你上个月点外卖的单子,叁十天有二十五天没好好吃饭!
她的眼泪砸在收据上,上次你急性肠胃炎住院,手机还在处理客户的离婚调解!
书房陷入死寂,唯有窗外的风声呜咽。
姚北北突然抓住女儿冰凉的手:记得吗?你考上法学院那天,抱着我说&039;以后要让受委屈的人都能讨回公道&039;
她哽咽着把女儿搂进怀里,现在妈妈不求你拯救别人的婚姻,只求你别把自己熬垮,去吃口热饭,好不好?
姚乐意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喉结动了动。她扫过书桌上那摞即将收尾的离婚协议材料,又看向母亲鬓角被岁月染白的发丝——
那些发丝上仿佛还沾着清晨煎糊鸡蛋的焦痕。
“这是年前最后一件案子。”她按下保存键,转头时目光依旧带着职业性的锐利,却在触及母亲泛红的眼眶时软了下来,“开庭结束后,我去店里帮忙。但每天下午得给我留两小时处理线上咨询,有些当事人等着出调解方案。”
母亲慌忙擦泪:热饭管够!柏溪说账本正缺你这样的条理。
姚乐意抿了口牛奶,氤氲热气模糊了屏幕上财产分割细则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