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吃过中饭,德-拉莫尔夫人要他递给她一本煽动性的但颇罕见的小册子,那是她的本堂神甫早上偷偷带给她的。于连从靠墙的小桌上拿起小册子时,碰倒了一个蓝色的旧瓷瓶,这瓷瓶可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德-拉莫尔夫人伤心地叫了一声,站起来,过去就近察看她心爱的花瓶的碎片。“这是日本古瓶,”她说“是从我那当谢尔修道院院长的姑婆那里得来的,这是荷兰人送给摄政王奥尔良公爵的一件礼物,他又给了他女儿”
玛蒂尔德跟着母亲,很高兴看见这个蓝瓶子被打碎,她觉得它难看得吓人。于连不说话,也不太荒乱;他看见德-拉莫尔小姐就在他身边。
“这花瓶,”他对她说“永远地毁了,曾经主宰我的心的一种感情也永远地毁了;它曾使我做出种种疯狂的事情,请您接受我的道歉。”他说完,扬长而去。
“说实在的,”德-拉尔尔夫人在他走开的时候说“好像这位索莱尔先生对他刚刚做的事感到自豪和满意似的。”
这句话直接说到了玛蒂尔德的心坎上。“的确,”她心想“我母亲猜得准,这正是他此刻的感情。”到了这个时候,她前一天跟他吵了一场后感到的快乐才消失。“得,一切都结束了,”她对自己说,表面上很平静“我得了一个大教训;这个错误是可怕的,令人感到屈辱!它会让我在以后的生活里变得聪明。”
“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吗?”于连想“为什么我对这个疯丫头有过的爱情还在折磨我呢?”
这爱情非但没有如他所感地熄灭,反而在迅速地增长。“她疯了,的确,”他对自己说“然而她因此就不那么可爱了吗?一个女人还能比她更漂亮吗?最高雅的文明所能呈献的给人以最强烈快乐的那些东西不是都抢着聚集在德-拉莫尔小姐身上吗?”对往日幸福的这些回忆抓住了于连,迅速地摧毁了理智的一切成果。
理智徒劳地和此类回忆斗争,它那些艰难的尝试只能增加回忆的魅力。
打碎日本古瓶二十四个钟头之后,于连显然成了最不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