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如月看向惠贵人,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便问:“小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惠贵人将拨浪鼓交给乳母,起身坐到郝如月身边,关切地说:“我刚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小宫女哭着从屋中跑出来。”
余光瞄了摇篮一眼,压低声音:“说句犯忌讳的话,宫里夭折了太多孩子,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太子从坤宁宫搬到慈仁宫,有太后的看顾自然是好,可慈仁宫人多眼杂,女官务必要选一批信得过的奴才守在太子身边,每日不错眼珠地盯着才行。”
作为唯一幸存皇子的生母,惠贵人很有发言权。
可她忽然对自己推心置腹,由不得郝如月不起疑,便没接话,只是就事论事:“多谢小主关心。不过小主多虑了,那个小宫女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惠贵人见她不肯接话,心中反而一喜。是个有脑子且有警惕心的,没有被别人忽然的热情冲昏头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反观荣贵人,惠贵人就是一声叹息。
事缓则圆,惠贵人刚刚只是试探,若郝如月接上她的话,像荣贵人一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惠贵人也许会打消与之合作的念头。
毕竟有一个猪队友就够了。
第30章 告状
见对方不愿多说,惠贵人也不强求,而是打蛇随棍上:“太子身边的人谁敢欺负?”
话是这样说,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见,果然听对方回答:“还不是内务府那帮子人。”
皇后薨逝,宫里没有主位娘娘,皇上怕累着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想历练下面的庶妃,为将来的大封六宫做准备,便将协理六宫之权一分为二。
因安贵人和敬贵人出身最高,便将一半权力给了她们,另一半则派给了生育过子嗣的荣贵人和她。
内务府正好归那一边管,惠贵人想了想说:“既是内务府的事,女官不如去找安贵人和敬贵人说说。我瞧着她们也很喜欢太子呢,断断不会由着内务府的奴才们作践太子身边的人。”
安贵人和敬贵人都是面甜心苦之人,让二姑娘早点识破她们的嘴脸也好,省得以后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比如“尸骨未寒”的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哪怕在太皇太后身边被镇压了好几年,都没能改掉骨子的轻狂。
就是这么一点点轻狂,便被安贵人和敬贵人联手撩拨起来,脑子一热做出那样的蠢事,不但丢了继后的位置,差点把小命都搭上。
这些年安贵人和敬贵人凭着过人的心机和手段,在后宫兴风作浪,却从未受到过半点责罚。
唯二两次吃瘪,都是在这位二姑娘手上。一次是被太子赏了童子尿,还有一次是在堆绣山被截胡。
这两次背后都有皇上的偏袒,而君恩是这宫里最靠不住的。
与其每天想着自己有多得宠,祈求皇上的保护,不如自己支棱起来更安全些。
自打皇上登基,前朝的事就没断过,便是有太皇太后帮忙的时候,皇上都无暇分心管后宫的事。
更不要说太皇太后退居二线之后了。
但凡皇上愿意分出几成精力给后宫,宫里的孩子也不会夭折那么多。
荣贵人平时就不怎么管事,一心只在皇上和子嗣身上,再次身怀有孕,更是明目张胆当起了甩手掌柜,协理六宫的一半权力都在惠贵人手里。
惠贵人有足够的筹码,所以在谈合作之前,她想让安贵人和敬贵人当磨刀石,再试试这位二姑娘的锋芒,以及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原来内务府归安小主和敬小主管,那好办了,回头我与她们说说便是。”
后宫里的分工郝如月早就让夕颜打听清楚了,并不需要谁提点,可惠贵人愿意同她说这些,也是一片好意。
等奶团子玩累了睡下,惠贵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还不忘提醒郝如月:“安贵人和敬贵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说话,女官恐怕要用些心思了。”
郝如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摇篮的方向,惠贵人仿佛才察觉到郝如月在看她,忙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初来乍到,郝如月并不了解惠贵人,同样不了解安贵人和敬贵人。
问松佳嬷嬷,松佳嬷嬷只淡淡说:“这两位小主出身甚高,尤其是安小主。她是抚西额驸的孙女,皇亲国戚。后宫除了仁孝皇后,没有主位娘娘,安小主便是庶妃中的第一人。别看惠小主和荣小主有儿女傍身,照样屈居人下。”
想起某些捕风捉影的往事,松佳嬷嬷想了想还是道:“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少与她们来往的好。”
这个她们不但包括安贵人和敬贵人,也包括了惠贵人和荣贵人。宫里夭折了那么多孩子,松佳嬷嬷总感觉与这四位小主脱不开干系。
奈何她没有证据,不敢瞎说。
翌日给太后请过安,安贵人和敬贵人再次联袂而来,安贵人给太子做了虎头帽,敬贵人缝了虎头鞋,正好凑成一套。
这时外面闹起来,原来是松佳嬷嬷训斥一个小宫女躲懒,小宫女委屈地说,慈仁宫的单子早早便送去了内务府,可内务府压着不放,等所有人都放完了才放给她,不是她躲懒。
说着还哭了起来,引人侧目。
郝如月吩咐上茶,而后看向安贵人和敬贵人,两人只是安静喝茶,喝完茶便去摇篮那边逗太子玩耍。
好吧,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非要撞上来。
郝如月起身跟过去,两人才靠近摇篮,太子便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吓得两人齐齐后退。
从来都是她们碰瓷别人,可不能在这里被人给碰瓷了。
坐下的时候还不显,走动间香风拂面,郝如月没忍住也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问二人:“两位小主这是用的什么香粉,竟然有些呛。”
敬贵人还好,安贵人和善的表情差点裂开。她们为什么要用这么重的香粉,还不是拜太子所赐。
自打她们撩拨钮祜禄氏两次大闹慈仁宫,皇上再没召过她们侍寝,两人都慌了。
安贵人沉不住气,亲手熬了参汤送到乾清宫,结果吃了闭门羹。安贵人给梁九功塞了大荷包,问起皇上冷落自己的原因,梁九功笑容尴尬:“皇上说小主您身上有尿骚味,不是很好闻。”
安贵人差点气死。那天被太子呲了满头满脸尿的是钮祜禄氏,她们不过是被波及的,而且那日返回慈宁宫之前,她们早已回宫沐浴并且换过了衣裳。
那天在慈宁宫发酵发臭的,是钮祜禄氏,根本不是她们。
她们只是与钮祜禄氏站在一处,就被皇上一并嫌弃了,简直比窦娥还冤。
于是不得不动用大量香料熏衣裳,谁知还没见到皇上,先被太子嫌弃了。
安贵人勉强维持着表情,气得说不出话,还是敬贵人沉得住气,见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还没过来,大约是不会过来了,便道:“这几日暑热,身上爱出汗,便给衣裳熏了些香。太子还小,闻不得香味,那我们便走了,改日再来。”
将人送出门去,芍药忍不住嘴快道:“同为小主,惠贵人和荣贵人过来看太子,身上从来不熏香,连护甲也不戴。惠贵人更是把指甲都剪秃了,就怕碍着太子。这两位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身上的香味能熏死一头牛。每回她们靠近摇篮,奴婢都怕她们尖尖的护甲掉下去扎到太子。”
丁香闻言扯了一下芍药的袖子,芍药仍是气不过:“奴婢看她们根本不是来看太子的,分明是来偶遇皇上的!”